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百科全书词典
人的天性,在于永无休止地认识世界,建构世界,解构世界;人的本能,在于永不停息地认识自我,表达自我,超越自我。人类在建构自我与世界关系的同时,由“知”到“识”,由形成认识到书写知识,不断地聚合人类智慧,汇成文化巨流,注入文化宝库。辞书编纂便是呈现人类知识文化总汇的一种主要形式。
清代版《辞源》主编陆尔奎曾言:“一国之文化,常与其辞书相比例……国无辞书,无文化之可言也。”纵观人类语言研究的辉煌历史,语言学的发展可谓耀人眼目且举足轻重,国外语言学各类辞书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特别是《语言与语言学百科全书》(Encyclopedia o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第二版于2006年问世落地,瞬间便在全球语言学界激起千层浪花,这部鸿篇巨制激发的不是涟漪微漾的震动,而是巨浪澎湃的震撼。反观近年国人编写的语言学专科辞书,则寥寥数于指尖。基于国内外语言研究的历史沿革与语言学发展的最新成果,为我国广大语言学研究者和学习者编纂一部特色鲜明、简明易索、集科学性与百科性于一体的语言学专科辞书,这一想法一直挥之不去,十年前终将这一想法付诸笔端。
阅微我国语言研究史,自周、秦时期起,便有官方轩之使赴各地采集异代方言,还奏籍之,藏于密室[1];春秋诸子百家的名实之辩与古希腊哲人的语言思辨交相辉映,而成书于战国末年的《尔雅》则是世界上首部语汇类书籍和释义专著。汉代三大语言经典之作——《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简称《方言》)、《说文解字》和《释名》[2]奠定了语言学在中国的研究基础,若称自汉代起语言学在中国便是一门独立的学科毫不夸张。时至今日,汉语音韵学[3]的研究依然在世界语言学界独树一帜,一骑绝尘。自秦汉以降,以文字学、音韵学和训诂学为核心的传统语言文字学熠熠生辉,为中国语言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从传统上看,西方语言学注重对语言现象的归纳与总结,倡导以实证主义方法研究语言,力图建立关于语言本质的理论假说或学说体系。近年来随着认知神经科学、计算机科学、人工智能等的飞跃发展,语言研究深受自然科学研究的影响,语言学也成为人文社会科学中最接近自然科学的一端。西方这种崇尚以科学方法和手段描写语言现象、解释语言本质的研究范式,不同于我国传统的语言研究。自1898年马建忠著述的《马氏文通》问世后,我国语言学界在借鉴西方语言学思想和研究范式的基础上,开展了语法学、方言学、语音学、词汇学、类型学、语言政策与规划等研究,并形成了自身的特色和优势。黎锦熙、赵元任、王力、吕叔湘、李方桂、朱德熙等老一辈语言学家所开创的现代汉语研究业已体系化、理论化、科学化。外语学界在研究与引进西方语言学理论方面发挥了重大作用,并在语言教学、语言测试、认知语言学、句法学以及计算机自动理解及信息处理领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汉语语言学界汲取西方语言学主流学说的有益内核,积极开展基于汉语语言事实的理论研究,为国际语言学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纵观当今语言学界,各种理论百花齐放,各种流派百家争鸣,编纂一部全面反映国际国内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发展史和研究成果的百科全书势在必行。
先贤有云:“一社会学术之消长,观其各种辞典之有无、多寡而知之。各国之学术,无不各有其辞典,或简或繁,不一而足。”[4]“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5]。专科类学术辞典的编纂更为艰巨,非十年不得磨成一剑;智力、毅力、财力,乃至体力,样样不可或缺;在名缰利锁之下,即便贤能之士也确非仅凭上下求索可挥之而就。
回眸前辈耕耘,筚路蓝缕,为今人留下启山财富。我辈胸中虽无丘壑,一掬希望依然萦绕于怀。放眼辞书界,上世纪后十载,西方语言学界推出十余部专业百科辞书,除《语言与语言学百科全书》(第一版)[6]之外,还有布赖特(William Bright)主编的四卷本《语言学国际百科全书》(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 of Linguistics,1992)、柯灵哲(Neville E. Collinge)主编的《语言百科全书》(An Encyclopedia of Language,1990)、克里斯特尔(David Crystal)主编的《剑桥语言百科全书》(The Cambridge Encyclopedia of Language,1997)等。此外,诸如《大英百科全书》(Encyclopaedia Britannica)等综合性经典百科全书也大幅扩充、完善和更新语言与语言学的条目信息。除了这些卷帙浩繁的大型辞书外,语言学分支学科词典或手册层出不穷,各有侧重。
再观我国语言学界,戚雨村、董达武等人于上世纪80年代编撰的《语言学百科词典》对古今中外语言学主要术语、理论、方法、学科、流派、人物、著作等作了简明扼要的介绍。大致属于同一时期的《中国大百科全书》和《辞海》出版了各自的《语言文字卷》单行本。此后多年间,除零星出版一些手册类小型词典,鲜见大部头语言学辞书面世。在世纪之交,沈家煊翻译了克里斯特尔编著的《语言学与语音学词典》[7],外研社引进出版了《朗文语言教学及应用语言学词典》(Longman Dictionary of Language Teaching and Applied Linguistics),这两部辞书在语言学界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成为语言学专业师生常见的案头书。戴炜华主编的2007年版《新编英汉语言学词典》在收词规模、内容更新、释义详尽等方面均有积极突破;同年出版的唐作藩主编的《中国语言文字学大辞典》,以中国语言文字学及人物和著作为主要内容,涉及世界其他语言与文字,在深度和广度两方面均有新的建树。
放眼世界,古印度吠陀时代(约公元前1500—前600)后期,便有各种“梵书”(The Brahmanas)问世,对吠陀经文的含义、祭祀时唱颂经文的方法等进行详尽的说明。公元前4世纪的古印度语文学家波尼尼(Pānini)编制了近四千条规则,用以描写梵语语音、形态变化、构词和句法。语言的哲学思辨则贯穿于古希腊古典时期(公元前5世纪—前4世纪)至希腊化时期(公元前4世纪—前2世纪)。柏拉图以描写克拉底鲁(Cratylus)、赫谟根尼(Hermogenes)和苏格拉底三人对话为形式将自己的语言思想集中体现在《克拉底鲁篇》(Cratylus)中。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进步,语言研究也随之发生了巨大变革,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呈现出极为不同的特征。从以文献考证、读通古书、写好文章为目的的传统语文学,到19世纪的历史比较语言学、20世纪初的索绪尔结构主义语言学、20世纪五六十年代兴起的生成语法研究,再到当今各种见仁见智、精彩纷呈的语言学流派和理论,语言学研究融汇了生物学、心理学、社会学、数学、医学、认知科学、计算科学、信息论、系统论等学科知识,相互渗透,交融发展,形成了诸多边缘性、交叉性和综合性的新兴学科分支。
随着语言学研究的不断深入和研究成果的不断涌现,原有的专业工具书已经难以满足我国语言学专业人员不断增长的查询参阅需求。有鉴于此,这部《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百科全书》致力于博采众人之长,汇撷各家精华,古今中外兼收,经典新论并蓄,希冀为国内语言学汉外两界研究工作者提供一部最具参阅价值的工具书。
浩如烟海的学术文献和专业知识需要梳理提炼,既要追求理论上的认识价值,又要追求应用上的实用价值。本书以追求厘正故训、纲维群籍为目的,以如下要点为编纂原则:
(一)以史为线,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语言学理论精髓纳入编写要略;
(二)以点带面,以术语释义为核心,以流派阐释、人物介绍为补充,构筑网状式的立体释义编写模型;
(三)以经典为本,以科学精准为立足点,汇聚语言学各发展阶段的核心术语;
(四)以学科知识为基准,覆盖世界主要语种、语言学大事记等相关内容。
基于此,本书主体部分由语言学术语、语言学理论与流派、语言学人物和世界主要语言四个大板块构成,附录部分设置了语言学大事记、语言学主要符号、国内外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主要学术期刊、国内外主要语言学学术机构名称等辅助性信息。全书正文条目共约1.1万条,其中语言学术语条目近8000条,主要理论与流派86种;语言学人物1044人,其中中国语言学者312人,外国语言学者732人;世界主要语言1200余种。附录部分汇编了自公元前1500年至公元2015年止约3500年来与语言及语言学发展相关的大事件;辑录了语言学常用符号94个;介绍了国内语言学学术期刊46种;编译了SSCI国际核心期刊174种以及其他国际主要期刊71种的名录;搜罗了国内外较为活跃的语言学学术机构名称及其网址300个,其中国内63个,国际237个。
本书词目选择力求体现平衡性与层级性、专业性与完备性、科学性与实用性。立目广博而不失衡,溯本而不逐末,涵盖古今中外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领域各分支及交叉学科的基本概念和理论共识,既继承语言学词典编纂的优秀传统,又在时代性、前沿性、全面性诸方面求得发展,在重点、难点、新点上求得突破;剔除以往辞书中出现但已逐步退出使用范围的术语,注重增录近年来在句法学、认知语言学、音系学等学科分支出现的新兴术语,如“纳米句法”(nano-syntax)、“制图理论”(cartographic approach)、“界标”(landmark)、“浮游声调”(floating tone)等。在词目的分立与合并上,比较古今,综合百家,审慎论证,求同守恒。在词条选编上“点”“面”并举,以点带面,兼顾相关学科和交叉领域的语言概念,对诸如语言哲学、句法学、音系学、语言测试学等领域的收词各有侧重。以“粒子音系学”(particle phonology,见正文)为例,在此条目的引领下,由点及面设立了诸如“时标层”(timing tier)、“音层”(tier)、“分裂”(fission)、“骨架层”(skeletal tier)、“偶值特征”(binary feature)、“区别性特征”(distinctive features)、“独值特征”(privative)等下一层级的关联词目。
再以“语义学”为例,因不同语言学派对其持有不同观点或着眼于不同视角,研究方法不尽相同,故而语义学各分支学科的名称和相关术语繁杂众多,词目选择难免颇费思量。从平衡性原则出发,本书词目的选取从学科交叉性、研究层次、研究方法出发,层层关照:首先从研究角度出发,设置“共时语义学”和“历时语义学”两个条目;然后从研究层次出发,安排“参照语义学”“过程语义学”“话语语义学”“词汇语义学”和“默认语义学(亦称‘缺省语义学’)”等条目。这一思路和选择的结果如下图所示: